晚霞落日,火烧般红了半边天。尼笳白面宽氅,芝兰玉树貌,站定理了理衣襟。他好不容易才将一只不知怎么招惹上,非要跟来过夜的陌生雄虫甩掉。不知第几次了,他漫不经心想到:若有小美虫三分颜色,孤说不定会试试。套嵌试图幻想着桐柏主动向他求偶会是什么样子,尼笳轻笑着继续抬步向前。挺奇妙的。想象不太出来。偏僻的院落住所。斯逞克手骨卡住竹节一边,另一边抵在膝盖上,拿着锋利的枪刺,坚硬的脆竹片被轻松片削下来。“你们真是把桐柏惯成了个宝贝。”尼笳。斯逞克手上削着竹杆的动作停住,撩开眼皮,睨了尼笳一眼。尼笳陛下继续无知无觉的感叹,“琼浆玉露供着,话里话外哄着,清高的理所当然,天真的真要命…诶——孤就说了两句!”破空的倏忽声——尼笳侧头避开钉入身后门板三分的竹片。不防又被门后阴恻恻的蟒蛇巨尾甩在背上,往前踉跄了几步,撑住桌案投降。“不说了。”对雌虫飞花落叶皆可成武的暴力和强悍,尼笳已经习惯,“你得回去一趟,阿尔亚哄桐柏高兴没明着来,私下已经派了虫去地下城。当然,你们的地盘嘛,孤只是好心提醒,还得看你。"斯逞克早先就收到了伊恩的消息,此刻并不着急,继续手上的动作,"他们应付的来。""阿尔亚有几天不在联谊宴院了,他大概率准备着找你们麻烦,你确定不回去?在帝都是他们的主场,桐柏根本不可能和我们滚到一块。孤都试过了。"回味着那抹唇间甜意,尼笳补充,“最多也就尝两口。”“你?”听到尼笳龌龊心思,斯逞克面容阴沉诡秘,冷眼拧眉,"和那小孩…”森森萧然的树干晃动,发出簌簌哀调。尼笳:“对,就孤。怎么了?”斯逞克:“痴心妄想!做什么白日梦?"“你不想?”尼笳轻佻地,他做事目的明确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不犹豫徘徊。"孤想。而且孤亲到了。"斯逞克嗤的掀唇冷笑:“呵!”“你不信?喂——”尼笳问突然准备离开的斯逞克,“这都快晚上了,你去桐柏那边也没用。”斯逞克打开门,侧脸阴影深邃,“用不着陛下操心。”暗处的蟒游弋摩擦着冲尼笳嘶嘶威胁。尼笳啧了声。联谊晚宴是军雌的盛宴,虫族的刀锋在爱欲间被抹上护养的油膏,越发锐勇。不出席晚宴的桐柏每天都空出来大片的晚间时间。接连几日无所事事,晚饭、洗澡、吹风看风景…桐柏坐在高高的树干顶枝,无聊的向某个方向扔了颗石子。层叠树冠下并未传来其他回应。从树上径直跳落下来,纷飞扬起的衣摆青鸟羽翼般蓬起。还未落地,被虫接了住。角落那虫倚着轮椅,抱着虫的手臂肌肉鼓胀,掀眸扫了眼站稳的桐柏,松开接触的手掌。手指尚有余感,摩擦了下手指。桐柏眨了眨眼睛,身侧蕴聚的青雾像层纱幔浮现,青藤实化,一端迅疾如电卷缠上树干枝桠,脚尖轻点地面,跃上旁近向外凸出的树干侧坐,指头指着方才树顶的位置,比划了下高度,“这个高度还好。其实你不用接我。”有一双蓬绒泛着细软光芒薄青翼的桐柏像个林间精灵。来的目的被抛在脑后。斯逞克抬眸,怔怔看树梢上逆光的桐柏。在虫族,雄虫精神力凝结而出的雾翅和幻翅雌虫——骨架上的一重精神域彩影最为漂亮。斯逞克曾也是幻翼。如今精神域受损,金色烟影不复,余下森白虫骨。也没什么大碍,只是到底没那么好看了。岁月推移,雄虫殿下洗尽铅华,出落的越发灵动漂亮,而他仿若旧时遗留的物件,逐渐被风尘沙石遮盖。成王败寇,虫族该是二代年轻虫的,尊贵的皇殿下呢?似乎自然也合该属于新一代天骄。猜不透这些雌虫的心思。见斯逞克一直看着自己,桐柏轻轻歪头,“找我有事?”斯逞克收回视线,漠然道,“没事。”“奇怪。没事你总是在我这里晃悠?亚要缉拿你诶。你既然什么都不做,又留在帝都干什么?”正说着,桐柏想起那天晚上的事,“总不至于为了…”说到半途终止的话似乎总有无限的勾虫力量。沉默着的斯逞克被刺到似的,蓦然抬眼,浓绿瞳如蛇般竖立,警惕道,“什么?”突然被斯逞克凶狠的一瞪,桐柏身体轻轻颤了,下一刻又有些羞恼。桐柏恼了,直言不讳道:“总不至于为了交配!”斯逞克:“为什么不能?”桐柏咽下闷气:“我又不喜欢你!”斯逞克:“那就慢慢处。”桐柏不可思议,雄虫殿下的优雅矜持风暂时地被迫破防了,“当然不能!”殿下的理由铿锵有力,语气很快很坚决,“你年长好多好多好多轮呀!你自己算一算呀!”雄虫语气恳切,似乎真的觉得这是个大问题。“…哪只不比你大。”斯逞克犹豫的吐出几个字。他们之间横隔着那么那么多沉积的沟壑,为什么最先被提出来的是年龄?桐柏瞪着斯逞克,一时语塞。正和斯逞克较着劲儿,脚踝突然湿漉,打了个哆嗦,麻劲儿自脚尖顺着尾椎骨直达大脑皮层,身体酥了一片。不知何时一条细蟒蜿蜒缠绕在桐柏小腿上,斯逞克顺着桐柏的目光,看见锋锐的毒牙在白皙的外踝骨下的浅窝留了两点浅淡的红痕。它没事去咬这小孩儿做什么?!斯逞克眉间骤布狠戾,两指狠狠掐住蟒蛇的头部,强行掰开蟒吻部挤压,在骨节脆裂的响声中用拇指勾出尖锐如钩的蟒齿下腺内的稠液,嗅过后又进唇内尝了来确保不是那几样毒,方才将蟒振臂甩手丢往树干。砸在树干的蟒躯震动的弹跳蜷缩,蟒头下两侧翼腮呈攻击状大张,长细的两叉红信袒露大半,被摔得晕昏,沉怨的瞪了眼斯逞克,躯体自由落体的砸在地上,荡出尘土,倏的钻进草从里消失了。蟒蛇无甚恶意,精神力又与桐柏精神力同源,桐柏防备不及,遭了殃,恍惚。……斯逞克拉住桐柏垂落着的纤细脚踝,在桐柏扬翅逃跑前将虫拽下来。骤然的掉落。跌在斯逞克怀里,被禁锢。雌虫平时由于坐着轮椅被掩盖的身形在怀中雄虫衬托下显现。桐柏突然意识到,这只雌虫其实很高大,肩宽胸阔,身材一点都不比军雌差。短短的时间,斯逞克揽过桐柏颤颤的小腿,俯身,红舌舔上玉白脚踝,在踝骨处流连,舌面扫过踝骨下方被咬的两点浅浅的红痕,残留晶亮涎液。斯逞克的怀抱压迫威胁感很重。桐柏像被条巨蟒节节缠绕,侧身埋头于斯逞克腰腹,腿被斯逞克握着脚踝弯折蜷缩,阵阵苏颤转为连绵不绝的快感。怎么会变成这样…他…他在舔…舔哪里?桐柏听到自己白色高底小短靴落地的啪嗒声,脚底隔着白袜感受到斯逞克炙热的掌心。被宽大的手掌收拢握住脚弓揉捏,脚链叮叮铃铃的细细响着,惊动应和着丛木的鸟鸣。斯逞克在细细的摆玩那些脚链装饰…惊懵的桐柏像只小鱼在斯逞克怀里扑棱起来。袜子被脱掉了!他要做什么?!雌虫…雌虫…桐柏猛然想起前几日西里流连威胁的目光所落,耳朵同时捕获到斯逞克喑哑不成调的声音,“桐柏…”粉润的脚趾尖尖处传来湿热,然后同样变得湿淋淋。蜷缩起来…还都会被碰到,然后吮…是…是什么…软舌…口腔…舔含…这只雌虫在干什么!桐柏对雌虫多份耐心和包容,但太受欺负的话,雄虫殿下还是会生气的!桐柏猛的推开斯逞克,滚到了草丛里。……愣愣的坐在草丛铺盖的地面。桐柏摇摇发晕的脑袋,眨眨眼睛,抬头,看到近前斯逞克居高临下的冷淡目光。这只雌虫方才做了坏事。雄虫殿下气坏了,脚踝还有些发软。蹭的蹦起来,藤蔓迅速缠绕过斯逞克的腰!抿紧的唇泛白,要把这只虫拽回屋绑起来关地牢!在跌落下轮椅时,斯逞克敞翅,用力握紧藤蔓。两虫拔河似的僵持了一会儿。桐柏深吸口气,转过身,“抗捕,罪加一等。”斯逞克面无波澜,他只是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雄虫,方才脱了袜子,扑棱着往地上坐,现在小孩儿又开始对他发脾气了,有些莫名其妙。但是斯逞克不太在乎,桐柏不论做什么都挺漂亮的。不抗捕。提着桐柏的小白鞋,斯逞克平静道,“穿鞋。你光着脚怎么走?”他还敢这么嚣张!漂亮殿下要爆炸了,“你是变态吗?”斯逞克抬眼,只要桐柏问,他称得上有问必答,“我不是。”变态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变态!头次见这种油盐不进的雌虫,桐柏眼睛红红的,吸了下鼻子,不想穿鞋,想夺过斯逞克手里的鞋袜扔在地上踩两脚!斯逞克见桐柏站着久久不动,翅翼微拢,跪坐在地上,低头时灰白长卷发逶迤在地面,他握住桐柏的左脚脚踝,冷冷硬硬,“抬脚。”酸麻复苏,电流似的从被触碰到的地方弥散蔓延,从未想过脚踝可以这么敏感。桐柏猛的后撤一步,踩在了粗糙的手掌掌心上,只觉晴天霹雳,雄虫殿下此刻心里有很多问题,踩到别虫的爪爪了!要被烫化了!为什么要把爪子伸过来?!“不要往后退了!”斯逞克提高声音。皱起眉,浓绿瞳似有不快,他沉下语气又重复了一遍,阴沉沉,“不会穿鞋了?你乱动什么?桐柏。”怎么说话的!谁给他的big胆!“……”桐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恶劣的雌虫,一时竟然顺着斯逞克的指示乖乖伸了脚,任由这胆大包天的雌虫做完了套袜子、穿鞋一系列动作。给桐柏穿好后,斯逞克顺势把手背带着星点血迹的细小碎片和小石子拍落到一旁,他坐回轮椅,出主意押送自己,“用你的那些藤多捆几圈,一起拉回去。”小腿折断,斯逞克飞行姿态不太好看,跟着桐柏飞…他觉得有些丢虫。虽然提出这个要求也挺难堪就是。还是生气。但桐柏好歹分明,目前还算没被气傻。这只雌虫为了我受伤了。站着呆立片刻,桐柏平复心情,拉过斯逞克的手,学着斯逞克硬梆梆的语气,学的有点不像,还是有些软娇,“伸过来,给我看看。”斯逞克可有可无,很随意地递过去,“你看什么?”“血口呢?”桐柏闷闷。斯逞克“嗯”了声,收回手:“看的太晚了,痊愈了,下次吧。”自从躯体僵化,他对自身的伤痛就更不在意了。“……”桐柏表情木了一下,有些不能理解。这只雌虫行事怎么这样?外星虫吗?好吧。好吧。事实证明,一只非常非常讨虫厌的虫真的会触底反弹,也许问题可以现场解决。不是非要去地牢。“斯逞克,你好好承认错误。”桐柏蹲在斯逞克身前,“好不好?”斯逞克疑惑的拧眉,视线凝注在桐柏身上。承认什么错误呢?他不知道。但是无所谓。小朋友问他“好不好”呢,他无非就剩下这一个答案。“好。”“你把我从树上拉下来…又那样…”桐柏私下里某些时候对雌虫其实很有耐心,容忍度也很高,认真说,“我不喜欢。”“哪样你不喜欢?”“都不!”桐柏回答的很快,看得出来是真话,“我和你不熟…而且…”某种意义上,差了好多辈份。斯逞克打断桐柏再次关于“年龄”的探讨,“哪样?桐柏,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。”桐柏挑着能说的说,“你脱我袜子。”小孩儿的眼睛又红红的了,低着头很不高兴的模样。斯逞克大抵知道那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蟒干了什么了。精神体一定程度反映着主虫心中的妄念,虽然他确实没做,但那一定是他所渴望的,蟒的毒素作用下,也许我欺负这小孩了。这事儿没法说。精神体的存在。那场交欢。斯逞克坦然认下来。“是我。”“……”桐柏。雌虫很果断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。但似乎没有改正的意愿。好吧。脱了只袜子而已。其实也没什么。不要和这些奇怪的虫呆在一起了。只会越聊越生气。